【流年·如梦令】下一个天亮(征文·小说)

笔名优美散文2022-04-14 15:15:310

近日,骆川工作室曝光了一组时尚写真大片,着装风格简约干练尽显优雅气质,烈焰红唇、眼神魅惑尽显高冷气质。这是骆川第一次拍摄非一线女明星的时尚写真,引起业界哗然,都在纷纷猜测这位女子与骆川的关系。

新闻报道满天飞,我成名了。

我叫郁秀,今年23岁,做过群众演员,却从没在荧幕上露过正脸。

在这个无眠的黑夜,我坐在阳台上靠着窗户,这样离窗外的灯火近一点,在无数个没有骆川的日子里,我用窗外灯火的光慰藉着自己,我的怀里抱着骆川的新书《下一个天亮》。泪水在我的脸上蔓延,骆川离开后,我的心总像是缺失了什么,我想他,想念如同决堤的河水,肆意泛滥。

我成名了,却永远地失去了骆川。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。

错过了,就是错过了。《下一个天亮》的封底只有这一句话,我知道他是说给我听的。我愿意祝福他,祝福他在下一个天亮,遇见更美好的人。我不是个好人,跟他在一起,也只会伤害他。

手机的屏幕亮了又灭,灭了又亮;电脑不停地发出“滴滴滴”的声响,那是来邮件的提示音。我成功了,跟骆川在一起的日子,我处心积虑,用尽了各种手段,终于成功了。

我不敢翻开《下一个天亮》,我害怕看到他的幸福,害怕看到我的愚蠢,害怕我会忍不住回去找他。

我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。我没有父亲,只有母亲,母亲唯一的梦想就是我能继承她以前的职业,成为电影明星。母亲现在是卖保险的,收入还可以,她把大部分的收入都用到我身上,跳舞、唱歌、弹钢琴这些我都要学;她给我买最好看的衣服,最漂亮的鞋子;她每星期都带我去吃西餐,只要有她能够上边的宴会都要带我去,只可惜她能力有限,根本没有人注意我。

母亲对自己却很苛刻,用最次的化妆品,仅有的两件名牌服装还是买的二手货。她把钱省下来都用在我的身上,生活中对我也很严苛。

我讨厌她对我的严苛,讨厌她为我规划的这条路。我喜欢读书,喜欢画画,喜欢一切安静的事务,然而她扔掉了我所有的书,还有我偷偷买的画笔,每每这个时候我就会感觉她是个疯子,她竟然因为我画画打我。

在电影界,我从没听说过母亲的名字,我觉得她只是把自己实现不了的梦想加注到我的身上。从我10岁开始,她把所有经典影片的片段都刻录下来,放给我看,指导我演,还用DV拍,然后寄给某个剧组,这可惜这些片子都石沉大海。

母亲不认输,她为我办了休学,让我专心学习拍戏。她按照她的理解教我如何演戏,如何体会人物情感。

就这样我成长到了18岁,在电影界依然是一片空白。

我18岁那年,骆川36岁。骆川是个摄影师,也是作家兼编剧,他所拍摄的时尚大片在业界享有声誉,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人都拍的,只拍女明星,而且还要是一线女明星。

母亲说,“搭上他我就火了。”

可我不喜欢,一个只给女明星拍照片的摄影师,绝对不是好人。

母亲举着澜溪的新书《靠近》问我:“想不想看?”

我眼睛一亮,澜溪是我最喜欢的女作家,她的每一本书我都看,14岁那年看到澜溪这个名字,我一眼就爱上了,我依然记得她第一本书的名字《华灯初上,假面朦胧》,那是一本散文集,一些似是而非的心情碎语,透露着伤感和无奈,很像我。

母亲无奈地叹了口气说,“你拿去看吧。”

看着母亲,我有些惊讶,母亲把书塞到我怀里的时候,我还以为是做梦。

在我发愣的时间,母亲扔过来一条裙子,“快穿上它,跟我去个宴会。”

唉,真不知道又要去面对什么乱七八糟的人。我心想着拿起那条裙子,白色长裙,搭配一件薄薄的亚麻外套,去宴会哪有穿这样服装的!

“妈,你确定让我穿这条裙子?”我举着裙子问她。

“费什么话,你赶紧穿,时间快来不及了。”母亲收拾完自己就走过来开始打理我的头发,她把我的丸子头解开,梳顺了长发,没有化妆。

我觉得母亲一定是疯了,不过我不会管她,这样的宴会,一般都是她怎么弄我怎么听。不打扮更好,我可以拿着《靠近》找个安静的地看书。母亲的打扮也是难得的素净,让我有些许的失神,她那双眼睛散发出来的光,还有她急躁的语气冲淡了打扮带给她的这份雅致。

这个宴会可以说是母亲带我参加的最好的一个宴会,衣服却是穿得最寒酸的,这让我多多少少有些自卑。母亲很快就加入了人群的高谈阔论中,我跟在她身后实在尴尬。

我悄悄离开了母亲,找寻到了一个角落,翻开了《靠近》,在书内页有一张澜溪的照片,穿一条白裙子蹲在芦苇丛中,披肩长发,那是一张侧身照,轮廓有些熟悉,我突然发觉,澜溪跟我很像,准确的说跟我今天的装扮很像。很快我就进入了情节,《靠近》是一部小说,讲述了一个女作家的十年暗恋,澜溪很适合讲故事,笔触大气而隽永,迷惘、痛苦和挣扎包括爱与恨都融合进人物情感里,女作家的形象呼之欲出,读着读着就感觉入了戏。

我整个人都陷入了进去,读到动情处流下了眼泪。靠近,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走近他,却发现他离你更远了,我流泪不是因为我暗恋过谁,只是因为那种心态像极了我对母亲的靠近,15岁那年的暑假,母亲突然头破血流地回了家,然后又出去了,我跟在她后面想帮她,她却突然停住,对我破口大骂:你给我滚回去!看你那样,跟着我还不够丢人的……

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跟母亲之间会有这么深的沟壑,她永远看不上我,每一次的试镜没有回音,都要遭受她的嘲讽和呵斥。

小时候拍试镜,我哭不出来,她就拿着藤条往我身上抽,说尽各种难听的话,我渐渐长大哭出来越来越难,她的谩骂和嘲讽也越来越狠。

我把自己从书里拔出来,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朝向母亲所在的方向。突然亮光一闪,有人拍照,我擦干眼泪抓着书和包追了过去。身材瘦削,西装上衣,白色休闲裤,一条腿明显得瘸,长发、戴眼镜,艺术家的形象,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就是骆川,我刚冲他伸出手就被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抓住,疼得我书和书包都掉在了地上。他挥挥手,戴墨镜的男人松开了手,我低头去捡书,他竟然也弯下了腰捡那本书。

我们碰到了头,我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。

他拿起了书,直起了腰,拍了拍书上的灰尘。我只好抓起包,捂着头站起来,伸出手来要我的书。

“姑娘,这是我的名片。”名片和书一起递过来,我扫了一眼就跑了,连书也没来得及拿,因为名片上写着“骆川”两个字。

有些时候,有些人你越躲着不见,他就越出现在你的生活里。

我与骆川,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竟然见面了,还是这样近距离接触,业界曾传闻骆川的名片是金名片,一张难求,我却放弃了那张名片。

我战战兢兢地走进家门,母亲阴着脸,坐在客厅里,我不敢看她。

“你还有脸回来,亏我为了你上下打点,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。今天那么好的机会,你都抓不住,你还能干出什么大事。我看你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,真是没出息,丢死脸了……”

母亲还在恨恨地说着,她一点也不觉得她说的话多么伤人心,她的语气就像是要捏死我一样,她就那么恨我吗?

我关上门,把自己埋进被子里。母亲冲进屋来,继续着她的嘲讽:“你以为躲进屋里盖上被子就什么也听不见了,我偏要说,你说说你从小到大有哪一样行,学习成绩差劲,唱歌、跳舞哪样学好了,钢琴也考不过八级,你还能干什么,你会干什么,天天还以为自己多能耐,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究竟几斤几两,你都18岁了,你还想要我养着……”

“那我走行了吧!从今以后绝不花你一分钱!”我从被子里站起来,冲她吼。母亲愣在那里,这是我第一次反抗她,她大骂,“你滚!滚出去永远不要回来。”

我一个人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,初春时节,天气还很寒冷,尤其是夜里更冷了,身上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抵御这寒冷,摸摸兜里,竟然有10块钱,今天晚上有了去处了,我要去网吧呆一宿。我特地找了一间比较偏僻的网吧,因为那里一般不需要身份证就可以开机。果然,我递上钱网管只是看了我一眼,没有要身份证,就给我开了一台机器。我看了一眼四周,因为是深夜网吧里人很少,环境相对安全。开机后,我漫无目的地打开视频网站,开始看偶像剧,看着看着睡着了。

第二天,天刚亮我就被叫醒了,网管把我赶出了网吧。我走在街上,又饿又困,真希望天上能掉下来一个馅饼。此时,我有点想念母亲的早餐了,不知道我一夜没回去她会不会担心。

我走着走着,不知不觉走到了影视城,长年累月的有不同的剧组来拍戏,母亲常带我来这。

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,或许是觉得母亲会来这找我吧。

真的有剧组在拍戏,我在外围走了好几圈,终于熬到了中午放饭的时间,我可以冒充群众演员去要盒饭。

很顺利,放饭人员并没有发现我是冒充的,我端着盒饭和其他群众演员一样,蹲在地上吃饭,还没吃两口,就有人走进来。

我又看到了骆川,他站在那群人的中间,目空一切。

看来业界传闻还是真的,凡是骆川编剧的戏,他都要跟组。只见旁边那个人哈着腰说,“骆老师,所有群众演员都在这了。”

他看见我了,我知道,他只是假装看不见。

“骆老师这场戏需要一个群众演员,你们谁来?”那个对骆川哈腰的人站直身子趾高气扬地问,与刚刚对骆川的态度判若两人。

所有人都摇头,我也蹲在角落里,吃我的盒饭,这本来就与我无关。

“老师,她来,她演得比我们好。”旁边有个群众演员指着我。

我有些吃惊,饭盒掉到了地上。

“你!跟我们走。”

那个哈腰的人跟着骆川转身离开,我木然地跟在他们后面。

“你干嘛把机会推给她?”

“这是机会吗?那个骆川可是业界出了名的严苛,连群众演员都要演技,又不能露脸,谁去跟他费那劲!咱们都是好姐妹,不能推你们入火海……”

她们在背后还在说着什么,我也听不到了,原来她们以为我是新来的群众演员。

副导演给我讲戏说,“这场戏你扮演一个舞女,在舞台上唱歌,要表现出风尘感来,把这个换上。”

他说完扔给我一套橘黄色的旗袍就离开了,我换上出来后,又被化妆师鼓捣了半天头发和脸,才把我推倒骆川面前。

骆川上下打量我半天,最后才说,“行,就她了。”

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镜头,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,我很想演好这场戏,尽管我知道后期处理我们这些背景人物都会被虚化,五官根本看不清。

可是我很紧张,肢体很僵硬,导演两次喊咔。在歇的间隙,我看到骆川脸上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。那时候我理解为嘲笑。

或许正是因为骆川的嘲笑激发了我的斗志,我放开了自己。我站上了舞台,唱起了我最喜欢的那首歌《给我一个吻》,那一刻我感觉我就是个舞女。

第三次,终于过了。

那天我领到了150元的酬劳,我第一次觉得这个骆川还不算那么讨厌。

我拿着钱回了家,敲了半天门,也不见母亲出来。正当我准备离开时,母亲打开了门。

“妈,你看这是我今天……”

我举着钱还没说完,母亲就倒下了。

母亲住进了医院。医生告诉我,母亲只是太过于伤心和难过加上多天没吃饭,才导致的晕倒。医生还告诉我,母亲查出了肝癌,初期,需要做手术。

母亲醒过来后,执意要出院,我怎么都拗不过她。

“那你就去死!活着就是给人添乱!”

当我歇斯底里地冲她吼起来的时候,我突然愣住了。我不知道为什么,我突然感觉此刻的母亲那么像之前的我,明明苍白又弱小却偏偏表现出了难以改变的固执,而我就成了之前的她,用最刻薄的话伤害着你最爱的人。那时候我却无法理解背后隐藏的巨大的爱,就如此刻的我一样,我爱她,害怕失去她,所以口不择言。

母亲乖乖回到了病床上,她缩在被子里。这次离家,我感觉到了她的脆弱。

那天我回到家,发现我们的家早就不是我们的了,我本想着卖掉房子筹母亲的手术费,可是我发现了一份租赁协议,母亲的名字赫然写在租赁人的后面。

我颓然地坐在地上,我突然理解了母亲,理解了她的绝然,理解了她的勇敢,她在赌,她把她的所有都押在了我的身上,所以她才会那么的……在乎我。

真好笑,直到今天我才理解了我曾经认为的那些恨,原来都是在乎。

钱,可我要去哪里找钱去呢?

我的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人来,骆川。他能帮我,他一定能帮我,那天从舞台上下来的时候,我看到了骆川眼里的光,他对我跟别人不一样。

我去找了骆川,他看见我,有些惊讶。

在见到他那一刻,我想过退缩,可是我还是走上前去对他说,“我请你包养我。”

骆川看了我一眼,然后甩开了我。

我直接走到他面前,郑重其事地说,“我请你包养我!”

“神经病。”骆川说,却面无表情。

“我求你……我求你……”

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。

“可以。”

骆川松了口。

这是我们的开始,有些肮脏的开始。25万买断了我五年的青春,我成了骆川的情妇,很不光彩的关系。

我的母亲做完手术后,变了脾性,她不再苛求我做什么。可是我却变了,我开始苛求自己。

离骆川越近,我越发现骆川不可捉摸,我开始关注他,他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我的心里。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。我分明感觉到骆川对我不一样的情感,他却从不碰我。

骆川为了我买了一栋房子,给我报了演戏学校进修,报了绘画培训班……他为我做了很多,却从不要求我为他做什么。我慢慢地接触了很多人,慢慢地有了一种莫名的野心,我想要变得耀眼!

后来我发现原来骆川与澜溪是来自于同一所大学,而我感觉到骆川与澜溪不同寻常的关系。

所以骆川待我这样好是因为澜溪。那时候我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,我并不明白原来那都是因为爱,我爱上了骆川。

五年的时间一晃而过,离合同到期那一天越来越近,我的心里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惶恐,我突然很害怕失去骆川。

原来那些在心底升腾起的野心,只是因为爱,因为你想要更匹配的站在他旁边。

那是一个黑夜,我问骆川,“是不是我所有要求你都会答应?”

“是,郁秀,我……”骆川欲言又止。

“我想成为明星!”我对骆川说。

“好。”骆川说。

骆川为我拍摄了那组时尚写真后就消失了,他留给我一封信:

郁秀,那天其实我想对你说我爱你的。可是我太胆小,怕流言,怕指责,怕伤害你,怕再一次被爱情灼伤。

澜溪不是我的爱过的人,是我辜负了她。

我曾经爱过的人是席蔓。

我愿意祝福你。

席蔓,著名的电影明星。我知道的,我想当时的席蔓也一定是为了前途,放弃了和骆川的感情,所以在我说出想当明星那一刻,他才那么失落。

天亮了。

我要拿起手机,赶赴我的战场,开启我新的人生。

不论我对昨天有多少的留恋,但是我知道我回不去了。

很多时候,错过了,就是错过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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