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的园

秋的园

深秋的菜园，明显的瘦了不少：黄瓜架、南瓜棚刚刚拆除，茄子、辣椒在生长、奉献了一个夏天和大半个秋天后，基本完成了使命；生命力顽强的韭菜也毕竟耐不住秋的寒霜——已是枯黄一片，再没有了往日的嫩绿和生机；准备过冬的油菜、菠菜、苔菜等刚刚下种，正积聚着力量萌芽、破土；茁壮的似乎只有大白菜，一颗颗排的整整齐齐，团着绿油油的身子孕育着夏华秋实，努力着冬之收藏……

少了蝉的鸣躁，添了些秋的清凉，菜园里明显的变得安闲、静谧、祥和……阳光日渐的柔和、明艳、峻朗，透过凌乱的树枝，落在青黄的菜叶和朴实的黄土上，投下斑驳的影子；夜露正慢慢消失，菜园也似乎多了些活的气息，正逐渐的热闹起来；但菜园，显然是更加静寂了起来。那并不遥远的夏的世界呢？那纷杂的虫的王国呢？还有那天籁之音呢？它们都去了哪里？莫名的似有惆怅，我又在期盼明年的秋了。

很幸运能够贴近这片土地、这片园，几十年来我无数次地划开它的脊背，在它的肚腹里撒上种子，埋上期待和希望，然后剩下的就是攫取它的财富，汲取它的养分，收获它的果实。而每一次的亲近，它总不会让我失望，或多或少的给我贴实的奉献和莫大的慰藉。我喜欢坐在它宽大的胸膛上，点上一支烟，然后什么也不想，透过袅袅的白雾，盯着粗劣的黄土出神，偶尔抬头望望天，海一般的——蓝蓝的，深深的……于是我也就醉了。

有时候，或许是深秋时节吧，我喜欢凝望这片园，这些个花花草草、红黄绿紫……望着望着我会出神，恍惚也变成了一只草、一棵菜或是一粒尘……即使有大雁飞过，叫声高亢而热烈，我也懒得去看，懒得去管，任它飞南飞北，去那天涯海角。

很高兴能拥有这片天地，能独享这份宁静，在这神秘的秋的时光里。篱笆墙上稀疏的牵牛花是第几次的开放呢？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，依然的惊艳，渲染着一抹秋的亮色。一株败落的蒲公英正逐渐变成土的颜色，来年的春你会萌发？而秋你是不是又成这个样子呢？似乎有虫在鸣，飘渺但不遥远，低低的但并不凄切，于是我又沉醉在这深秋的风里了。

这片园除了各种蔬菜，还有很多种果树，应该说很是丰稔，但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，特别是在这亘古的秋里……我终于想到了菊，怎么会没有菊呢？想起了最近才写的诗：

临风冰魄透，瘦菊上新妆。

玉影仙魂荡，幽香暗里藏。

白霜凌落寞，惊蛰送彷徨。

试问偕谁隐，素心沐秋凉。

是的，明年是该种一大片的菊了……

萧萧的雨终于来了，并不像牛毛，也不像花针，那是春天的雨，轻浮得很。秋天的雨一点也不金贵，人们经历了春雨的惊喜和夏雨的震撼，淅沥的秋雨就不那么受欢迎了，更何况无休止的冷雨会给多情的人带来多少伤感啊。

麦绿清人眼，秋黄映畔篱。 园子里雨无声而凝重，欢快而热烈……哪儿也不去，就坐在地头，蹲在树下吧——看雨、听雨。切近的雨落在身上，心便宇宙般的宽阔了，泪也盈满了双眸……

其实我并不只迷恋这片园的秋天，虽然我更喜欢于垄间、地头——倚在秋风、坐在秋草里看一地落叶，望云卷云舒……而对于其明媚的春、夺目的夏、肃杀的冬所带来的快乐的赐予，我同样的感激不尽，并于陶醉之中而时感受之有愧。是的我对于这片园的掠夺实在是太多了：每当我头破血流、伤痕累累，我总是来寻求这片园、这块地的庇护。而每一次的面对，它总是给我以温暖，给我以力量，激励着我与生活去抗争，与苦难去搏斗。

随着年龄的增大，我越来越迷恋这片菜园和它点缀下的辽阔的秋空。一种莫明的情愫常常扯连在我和菜园之间，说不清是痴迷还是激动，是奔放还是不安，是踏实还是兴奋。但不管是什么，当我每一次的面对菜园，每一次的坐在它的地头、垄畔、杂草之间；我总是能够忘掉世俗的烦恼和尘世的喧嚣，从而消除浮躁，忘掉自我；也才能够卸下包袱，抛却苦闷，勇敢向前；而正是这片菜园、这片土地使我挺直脊梁，诚实为本，善良做人。

闲暇之余，我也想这片园的前世今生、红尘往事；也常常的想我之于园、园之于我是一个怎样的缘来缘去、情散依依。我是它的第几任主人，还是它的第几任奴仆呢？而终有一天我会死去，化作泥土、随风而散；那么园子呢？它会永恒吗？

(原创首发）